第五章 无家(六)-《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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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主将的一营敌军立刻大乱,挡在武士彟等人面前的压力骤减。几个骑兵学着王元通的样子,在兵器上挑起火把,毫不客气地向前猛冲。来不及穿铠甲护身高句丽人和辽东部族战士无法忍受被烧成烤猪之苦,雪崩一样后退。
此刻,整座连营的北侧都腾起了火光,高句丽人,靺鞨人、还有其他不知名的辽东部族战士被烧得东躲西藏。过分混乱的建制造成了统一指挥的不便,没受到火焰波及的其他营垒想过来救援,也无法及时做出有效行动。
火光继续向前延伸,战马踏翻挡在面前的一切。有人在半途中被冷箭射下了马背,整支队伍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前方的敌人比侧面的敌人更多,杀死了前方的敌人,就等于给落下战马的弟兄们报了仇。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今夜必死,每个人在死亡面前都将生命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
在这种不顾生死的打击下,北侧高句丽人的第二道、第三道营盘在半个时辰内土崩瓦解。为了饿死在泊汋城里的这股守军,高句丽人投入了足够的兵力。层层叠叠的营盘好像没完没了,突破一重又是一重。
前几道营盘将士的牺牲,为驻扎在第五道营盘的高句丽将领苻驹赢得了时间。他是从国内城赶来助阵的将领,出身于高句丽大姓苻家,祖上曾在前秦大王苻坚帐下做效过力,因此被赐姓苻。几代人下来,苻驹对原来的姓氏已经记不清楚,但中原作战的习惯在他身上还保持得很好。
每晚睡觉时,苻驹不准自己麾下的士卒睡毡塌,而是命令他们把毡子铺于地面上,把箭壶当枕头枕在后脑勺下。这个习惯让他们很快就对劫营行动做出了反应。看到前方几座大营中腾起的冲天火光后,苻驹命令麾下士卒迅速排成方阵,在自家营帐附近以逸待劳。
敌军推进的速度让他来不及制造矩马,就在方阵刚刚列好的刹那,几千溃卒哭喊着冲了过来。
“射杀!”苻驹毫不犹豫地命令。弓箭手闻令弯弓,将自己的袍泽一排排放倒在血泊中。
冷酷的杀戮让晕头转向的溃兵找回了数分理智,他们尖叫一声,绕开夺命的方阵,撞到礁石的洪水般从方阵侧面流走。
没等溃兵散尽,刘弘基所带的一旅骑兵已经冲到了。来自国内城的高句丽人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将自己的同胞和隋兵笼罩在同一片箭雨内。
在羽箭落下的一刹那,刘弘基的两名亲兵策动坐骑挡在了主将的马前。当刘弘基挣扎着从亲兵的遗体下探出头来时,冲在最前方的二十几骑已经有一半凋落。
火龙推进的速度登时停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前方那道死亡陷阱。没等刘弘基在骤然打击下缓过神,旅率李良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弟兄们,咱们不能停啊!”李良拼命磕打着马腹,冲向敌阵。,
的确,大伙不能停止攻击。被困在泊汋寨的袍泽们还没及时做出响应,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杀戮和混乱继续进行下去。
二十余骑快速杀出,跟着李良冲向敌阵。一边跑,骑手们一边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是大隋骑兵的冲阵队形,彼此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可以避免他们在敌军羽箭打击下全军覆没。同时,后排骑兵可以与前排骑兵错开,在前方流出的空隙上,对敌军施加新一轮压力。
“护粮军,三叠阵!”刘弘基沉声怒喝,跳上一匹属下让出来的战马,冲进了第一波骑兵带起的烟尘内。
三十骑,毫不犹豫与刘弘基跑成一排,透过火光和烟尘,他们看见李良等人在箭雨中呼喝前行。有的战马已经倒下了,有的战马背上永远失去了骑手,有的人身中数箭,还在继续冲击。
最后三十几骑狠夹马腹,跟在了刘弘基等人留下的烟尘内,他们是第三叠,也是本队最后一叠。
“冲啊!”李良挥舞着横刀,冲向密集的羽箭。他听见羽箭打在铁甲上的叮当声,听见耳畔呼啸的风声,听见背后的马蹄声,听见远处的号角声犹如虎啸龙吟。
虎啸龙吟声里,旅率李良倒了下去,战马载着他的残躯,狠狠撞进了高句丽人的方阵,撞出了一条血色长河。
号角声来自二里之外。
“吹角,吹角,大声,大声!”宇文士及在千余堆篝火间狂喊,火光照亮了他那苍白的脸色。听着远处的喊杀声,看着高句丽大营内腾起的火光,他突然间感到有一丝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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