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忏悔-《鬼公子[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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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法海上前,推开一扇殿门,原来大殿之中还有忏悔室,此地大师与来客均坐帐中,二人之间有珠帘遮挡,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说是忏悔,却也是发泄诉说的一条途径,把心中无力宣泄之事统统告知佛祖,以求宽慰。”
说着,法海侧过身,留出路来:“要试试吗?”
谢辛坐在椅子上,看向帐中僧人。
“大师想听听什么?”他懒懒道。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都会听。”
谢辛想了想,道:“我十七岁那年,被个奸人囚禁了,大概,有四年多这样的时光吧,那时候天天被虐着,心里想着的,要么是杀了那个人,要么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怜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年纪轻轻就要命丧黄泉。”
珠帘之后的人安安静静听着谢辛的话。
“后来,那人告诉我,我弟弟活着,被他交给一位朝臣,作为儿子抚养,我被囚禁时弟弟不过五岁,生着病,我估摸着他是大病一场有些事记得也不清了,若是能打心底认为自己是那朝臣的孩子,也不失为是个幸福的结果。于是,我求生的念想强烈了不少,面对此人虐待时心境也不一样了——我原以为,我就会这么一直平静下去。”
谢辛垂眸,睫毛微颤,似竭力控制情绪。
“直到那日,我被灌了药迷迷糊糊躺在琼华殿里,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我辨认了会,举得耳熟,好像是谢颐,就拼命爬起来想去看他一眼——还真是他,”似乎是想起那日看到胞弟的喜悦,谢辛忍不住牵了下唇角“几年未见的血缘兄弟啊,我本来是欣喜若狂的,可没想到,那不到十岁的弟弟,指着我鼻子,骂道‘以色侍君,不知廉耻,我没你这样的哥哥’——”
谢辛说着说着,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我想,也是啊,他被别人抚养了那么久,又那么小,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那么天真,又那么激愤正直,我看着他那倔强的模样,就怎么都生不了气——”
深吸一口气,谢辛叹息一般吐露最后一句话:“只是突然觉得万念俱灰,没什么盼头了。”
珠帘之后的人抬起头来,透过细密的帘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谢辛。
“过了几天,他告诉我,谢颐冒犯我,他生气了,就直接赐死谢颐,还问我高不高兴。我自那以后再也不配合他了,把丹药扔进了池塘,米水不进,彻底的绝食了,月娘一直陪着我,见我这样,只是流泪,也无能为力的。如此闹了一番,那个人终于来了。他见了我,只道‘来人,按着手脚,把东西灌下去’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无力反抗。到此我也彻底懂了,我忍或不忍,谢颐、月娘,还有我的命如何,就在他一念之间,无论我顺从与否,他都只会强迫我按照他的规则来。”
这是一场奇妙的忏悔。
法海见多了当场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人,可面前的谢辛平静地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慢慢地将心里最难受的过往一点点挖出来。
常人来此地忏悔是为了平息内心的谴责和煎熬。
但这次,却像是给了听者一次煎熬。
他在看谢辛的伤疤。
“有一天晚上,送来的药还加了鹿血、淫羊藿……不少催情的方子,想来那混账还极有兴致的,我怒在心头,自然不会遂了他意愿,我骗月娘从他架子上偷来草红花说是解毒,然后混着药一块服下去了,都是刺激活血的方子,和在一块反应十分强硬,于是那晚上,我在他床上七窍流血死的极惨,呵呵,也把他吓得够呛了。”
谢辛那点恶意的小性子,最终还是使在自己身上,但他却只是心疼地说道:“就是,害了月娘觉得亏欠我,一直替我守着尸身,为难她了。”
拖着下巴,谢辛目光如水。
“去了冥界反而好了点,我父亲早早投胎,阿颐得知真相后一直觉得亏欠我不愿离开,我安安心心做了鬼差,被冥主赏识,也算是生前所学有用武之地了。过了十几年,阿颐被我劝去投胎了,又过了十几年,我得了黑令旗,可以来凡间了。”
三十年时光轻描淡写带过,可这确实谢辛作为鬼魂过得极为太平踏实的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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