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小姐(中)-《延迟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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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珩眉心微动,唇角细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你说——”男生缓声,琴键上的手漫不经心地用力,发出一声漫长而沉闷的低音,“女孩最后,真的爱上王子了吗?”
“还是只是怕,一辈子都是天鹅?”
他无名指下落,又缓慢按出一个音节。
——也轻巧地,重重地打在顾蕾拉心上。
她摁了下悸动的心情,开口:“我觉得,女孩应该是……喜欢上王子了吧。”
说的明明是童话,可她的脸,却难以遏制地,迅速地红到了耳根。
“她,她会被王子感动,也会被他的品质折服。”顾蕾拉深深吸了口气,定声,“所以,她会真的,喜欢王子的。”
倪珩一怔,眸光轻动。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孩,唇角抿出细微的弧度,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感觉却明朗了不少。
琴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气氛却不像刚才那般凝重。两人之间好似缓缓拉开了一面无形的,微妙的暧昧磁场。
顾蕾拉压平上扬的嘴角,清了下嗓子,又轻声开口道:“那你说……王子最终原谅了女孩了没有?”
她抬眼直直看向少年,目光再无闪避,明亮的眼睛熠熠生彩——跟她那一天站在主席台上大声表白时很像。
“他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呢?”
倪珩很深地看了她几秒,看到女孩面红,看到他们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他才很轻地扯了下唇边。
“如果王子不喜欢她,最后就不会从城堡里出来吻她了。”
即便知道她最初骗了自己。
即便知道她就是狡黠不守规矩。
他也还是无法自持地,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了她。
“那,那——”顾蕾拉的唇角都快压不住了,“王子为什么还要让女孩等四十九天啊?”
他话音将落,外面突然响起清校的铃声。
少年的答复在铃声中被延迟,拖出令人心悸的期待和不安。
等到铃声最后一丝余韵彻底消失,他才缓声开口:“或许是因为——”
倪珩顿了下,黑眸灼灼看女孩。
“下雪的圣诞夜,最适合真心的告白。”
**
转眼即到平安夜。
天气预报预告风雪欲来,整座城市迅速降温。是夜,气温已跌至快零度,风刮到脸上,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冰碴。
学校的大礼堂暖气融融,灯火通明。
顾蕾拉他们的芭蕾舞剧作为压轴节目,倒数第二个登场。
很难说是台上身穿白色芭蕾舞裙的十几个长腿女孩吸睛,还有舞台侧面端坐在钢琴后,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挺拔少年更加吸引人。
顾蕾拉作为领舞,在推近高-潮的舞剧最后,有一小段独舞。
女孩站在舞台前端,体态优雅舒展,身条纤长秀美,天鹅公主的高贵与典雅,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幕,绝望的天鹅看到王子缓缓而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狂喜,悲切,委屈复杂交织,她展翅昂首,及尽畅然。
顾蕾拉垫着足尖,一口气开始十五个高速旋。钢琴的最后一个尾音凋落,女孩分毫不差地完成动作,修长的右腿高高抬起,稳稳定在空中。
台下掌声雷动。
倪珩抬头看向舞台中央。
灯光恰时亮起,一身白裙的女孩在亮光之下,侧眸直直看向他。
光影之下,女孩混血的五官深邃而精致,皮肤好像上了一层细腻白釉。额边轻盈的白羽装饰映衬她明亮眉眼,她好像一个纯洁无暇的仙子。
倪珩看着女孩,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他起身,刚迈开脚步,又倏地定住,脸色微变。
舞台上,顾蕾拉放下腿,正准备谢幕,面上的神色突然僵住。
她身体一晃,脚下突然轰然大响。
台下的观众惊叫连连。而顾蕾拉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掉到了倒塌的地板下面。
倪珩目瞪口呆,脑中嗡嗡作响。
他原地怔了一秒,疯了一般向舞台中央跑去。
**
舞台出了这样的安全事故,学校负全责。
顾蕾拉第一时间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礼堂的舞台空心挑高有六七米,女孩垂直摔下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芭蕾舞服,毫无防护,身上多处受伤。
最严重的一处伤害在脚踝:她的右脚粉碎性骨折,进医院的当晚就连夜做了紧急手术。
平安夜这一晚并不平安,倪珩一夜没睡。
第二天,听说顾蕾拉的手术成功,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倪珩放学后径直去了医院。
他在医院外面的精品店里停留了很久,最后买了一个毛绒绒的小熊,和一大束草莓花——一颗颗新鲜的巨大草莓被红色的糖纸裹成玫瑰的形状。他记得她很喜欢吃草莓。
顾蕾拉在医院顶层的vip国际病房,倪珩乘电梯上到顶楼,沿着白色的走廊快走到尽头,他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顾蕾拉的父母正在病房外。
隔着墙角,倪珩瞥见了她的妈妈。
她在哭。
一贯考究体面的法国女士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怎么办?她以后要怎么办?她还怎么跳舞!怎么跳舞啊……”
顾蕾拉的父亲在旁边揽着她肩膀,轻声安慰着妻子。镜片后,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以后只要慢慢恢复——”
“再怎么恢复,她的脚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了!”顾蕾拉的妈妈厉声打断他,害怕打扰到病房里的女儿,她在极力克制着音量与情绪,“不是能走会跳就叫恢复好了,她还要跳舞!她要跳舞!”
“你没有看到她昨天晚上的表演吗?你觉得她以后还能那样吗?!”
男人低头沉默。
过分的静谧里,女人的轻声啜泣被放大,又在医院的走廊里带出一点回声。
“我要带她回巴黎。”片刻后,她低声开口。
“去找我认识的那位医生做复健。你知道他的,蕾拉这种情况,现在只有他才有办法。好好做复健,或许,或许以后,她还能继续跳舞……”
墙后的倪珩一震,大脑短暂空白。
她要回巴黎了?
她要走了……
“好,我们去找那位医生。”顾蕾拉的爸爸点头道,他又皱眉,“可你不是说,蕾拉不愿意去巴黎吗?”
“她是不愿意。我猜,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倪珩心里一跳,环握花束的指节不自觉收紧。
“嗯?可是她不是说,人家不喜欢他,早都拒绝他了吗?”
“是。或许她还是喜欢那个男生吧。她这个年纪……”
一声无奈又沉重的叹息。
“你去劝劝她,好吗?现在,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复健,其余的,等以后……”
倪珩垂眸又听了一会儿,转身收着脚步声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木然一般沿着走廊原路返回,又坐电梯到了一层。
直到走到大门口,少年没有表情,近乎麻木的脸上才有了一些起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草莓花和玩偶熊都放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上。
盯着玩偶熊透亮的玻璃眼睛看了几秒,倪珩抬手,将熊怀里的圣诞贺卡拿了起来。
指尖翻开卡片,少年漂亮潇洒的黑色字体特别显眼:
【toleila:
祝早日康复,圣诞快乐。
你永远都是我的天鹅公主。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珩】
倪珩深深阖了下眼皮,将贺卡装回到裤兜里。
迈开长腿往外走,鼻尖上却突然感受到丝丝点点凉意。
他抬头,微微一怔。
浓郁的夜空里,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圣诞节的这场初雪,终于来临了。
原来,下雪的圣诞夜不止适合告白。
也适合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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